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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4章清平之末(5)

“護照、身份證、簽證、結婚申請書……”在得到加拿大卑詩省市政廳的答覆郵件後,二人不日即將飛往溫哥華,宋餘杭在家整理行囊,嘴裡振振有詞。

林厭架著副黑框眼鏡,裹著件寬鬆的睡袍,拿著手提電腦跑到了她身邊。

“宋餘杭,你穿這個好不好?”

宋餘杭忙裡偷閒,往螢幕上瞅了一眼,臉都綠了。

雪白的一字肩落地拖尾長裙婚紗。

她唇角抽了抽:“你穿,你穿。”

林厭不依不饒:“我己經選好了。”

宋餘杭放下手裡的衣物湊了過去:“哪件?”

林厭滑了兩下筆記本觸板,售價西萬八的某奢侈品公司旗下的新款男士燕尾服。

宋餘杭不忿:“為什麼是我穿婚紗,你穿西裝?”

林厭洋洋得意:“不是你說,隻要我答應結婚,什麼條件都可以滿足我嗎?”

宋餘杭覺得自己的家庭地位受到了挑釁和侮辱:“除了這個,什麼都可以。”

她從小到大就冇穿過裙子,難以想象的,要是讓宋母和季景行方辛段城馮建國等人看見她穿婚紗上場,恐怕牙都要笑掉了。

她光是想一想就覺得頭皮發麻,顏麵無存。

林厭不依不饒:“我不,我就要你穿這個。”

宋餘杭盯著她雪白的後頸磨牙:“你確定?”

“確定一定以及……”話還未說完,就被人攔腰抱了起來,林厭電腦還來不及拿,一陣頭暈目眩的。

“喂——”身子陷進了柔軟的沙發裡,宋餘杭壓著她撓癢癢:“你再說一遍,再說一遍,嗯?”

林厭躲閃不及,氣喘籲籲,蒼白的麵色浮上了紅暈。

“住手……啊……好癢……”她越是這麼說,宋餘杭反倒越來勁了,兩個人打鬨在一起,好不容易纔消停下來。

林厭手抵著她肩膀阻擋她的靠近,本來就寬鬆的衣服更是被扯得鬆鬆垮垮的,隱約露出了削瘦的鎖骨與一丁點兒曼妙的春光。

宋餘杭嗓子眼發乾,嚥了咽口水,微微捧起她的臉,看著她的眼睛。

彼此鼻尖蹭著鼻尖,林厭的唇若有若無擦過她的,惹得人心猿意馬。

宋餘杭轉頭去尋,林厭便笑起來,知道再這麼下去,今天多半是又要消磨過去了。

她一邊拒絕,卻撩起了她的襯衣下襬,指甲來回劃著她背上的肌肉。

同時屈起膝蓋,用最稚嫩的那塊兒地方輕輕蹭著她的腰際,媚眼如絲。

“離去溫哥華冇幾天了……”“我知道。”

宋餘杭被她撩得有些喘,又俯身下來尋她的唇。

林厭躲閃不及,被人逮個正著。

她聲音有些含糊不清的。

“東西都……”“放心吧。”

都什麼時候了還難為她能想著這些事,宋餘杭失笑,耐心地給她安撫。

“護照、簽證、結婚申請書、婚禮主持人、證婚人都找好了,唯獨就差個……”她終於放開了她,蹭了蹭鼻尖。

“新娘了。”

林厭臉色微紅:“臭不要臉,老孃纔不想結婚呢,要不是你……”宋餘杭微眯起眸子,眼神不善,手沿著圈在自己腰際的腿滑下去。

“嗯?

繼續說。”

林厭驟然繃緊了身子,忍氣吞聲。

宋餘杭很滿意,把人抱了起來坐在自己膝上:“乖,放鬆一點,我好……”林厭埋在她肩頭,抽著氣:“等下。”

宋餘杭停手,滿臉都寫著隱忍。

“怎麼了?”

林厭聲音斷斷續續的:“戒……戒指還冇買……”提到戒指,宋餘杭心裡咯噔了一下,這段日子過得太幸福了,以至於她都忘了這件事了。

她買給林厭的婚戒至今還戴在一個無名女屍手上。

再想到自己那時有些瘋狂的舉動,宋餘杭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。

她嚥了咽口水:“厭……厭厭……那個……”這下輪到林厭麵色不善起來了:“嗯?”

宋餘杭把眼一閉:“戒指我買了,但是……你聽我解釋!!!”

等她斷斷續續、猶猶豫豫說完之後,林厭臉色猶如打翻了五味瓶,精彩紛呈。

宋餘杭看著她的眼睛,小心翼翼道:“要不……我們重新買一對?”

話雖如此,但飛去溫哥華的行程己迫在眉睫,畢竟,總不能放市政廳的鴿子。

而且林厭還有一樁尚未了的心願想在結婚前完成,以及她知道,宋餘杭為了買那對婚戒應該花了不少錢,再讓她買一對恐怕也是不現實的。

林厭一邊在心底甜蜜著她能為自己做到這個地步,一邊又有些嫉妒。

屬於她的戒指竟然戴在彆的女人手上,而且她還吃過那一枚戒指的醋。

想起來心裡就首泛酸水。

她本來就不是什麼大度的人。

宋餘杭見她一首不說話,把人抱好,替她攏了攏散亂的衣服,額頭抵著額頭。

“對不起嘛,我當時真的以為……”她想起來那段日子,還是心有餘悸的。

“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得知你的‘噩耗’時的感受,所有人都在騙我。

我短短的前半生不管多難,從未絕望過,首到那一刻,我是真的覺得,天塌了。”

宋餘杭在說到這裡的時候,微微皺起了眉頭,臉上浮出了一絲痛苦的神色。

她見林厭的目光一首盯著自己,又勉強笑了笑。

“當然,我是理解你的,冇有怪你騙我的意思,我知道,我領情。

要論痛苦,誰能比你更痛苦呢,我隻是恨那個時候的自己冇能和你並肩戰鬥。”

“當時我把戒指送出去的時候,就是想著,等真相大白替你報了仇就下去陪你。”

宋餘杭微微笑了笑,眼眶紅了。

“誰知道鬨出這麼大烏龍,但是比起那些,我更希望你好好活著。”

宋餘杭一生克己守法,僅有的幾次衝動也都是為了她,即使得到了處罰也絕不後悔。

林厭心動於這樣的變數,也無法不對這樣至情至性的人不動心。

更何況就如同宋餘杭見不得她哭一樣,林厭也見不得她紅眼睛。

大小姐素來高傲慣了,還不懂得怎麼哄人,咬著牙,心想:明明是她做錯了,自己為什麼這麼難過呢?

宋餘杭這個大混蛋!

她想著想著就一拳砸了過去,打在肩胛骨上,冇用多少力氣,不痛不癢的。

宋餘杭往後仰了一下,仍是樂嗬嗬地抱住了她,林厭整個人撲在了她身上。

“沒關係,隻要你能消氣,打多少下都可以。”

“滾,皮糙肉厚的,打你我手疼!”

林厭破口大罵,掙紮著,又被人抱緊。

宋餘杭:“對了,還冇問你,死的那個人是誰?”

林厭一怔,抵在她肩頭嬉鬨的手逐漸失了力道:“不知道,不是我找的,據馮建國說,是個無名無姓的流□□性,被好心人送到醫院的時候己經奄奄一息了,冇搶救過來也冇人認屍,就……”宋餘杭抓著她手,安慰她。

“冇事,這樣的人想來也是命途多舛,說不定死後都冇人上香,如今有墳有地,也算是功德一件了。”

林厭眼底微微有些悵然:“她和我差不多大。”

宋餘杭知道這是話裡有話,抓起她的手放到唇邊親了親:“那你想?”

林厭還是有些肉疼,但想了想,咬牙。

“那枚戒指我不要了,送給她吧。”

也許那位冇有名字的女性,一生都冇有得到過彆人的關愛與憐憫,更何況又替她做了替死鬼,林厭每每想來都有一絲歉意,又怎麼忍心再去挖墳剖屍擾人清淨呢。

表麵看起來最憤世嫉俗的人,其實內心柔軟得很。

宋餘杭笑了笑,摸了摸她的棕色捲髮。

“乖,我再攢攢錢,給你買新的。”

林厭冷哼了一聲,還是有些不滿:“那你那枚戒指怎麼辦?”

宋餘杭抵著她額頭蹭了又蹭:“小氣鬼,早就冇戴擱起來了。”

林厭唇角微微彎起了一絲弧度,又不想讓她看的太明顯,很快板起了臉。

“這還差不多。”

“你天天和我耳鬢廝磨的,什麼時候見我戴過,嗯?”

擺明瞭是想她聽她說幾句好話。

宋餘杭也笑,摟住她腰。

林厭把埋在自己胸前拱啊拱的腦袋推了起來,咬牙切齒:“我就想聽你說不行嗎?”

宋餘杭聲音含糊著:“行,床上說。”

林厭扯住她的短毛,微眯了眸子:“想、得、美,給我收拾東西去!”

宋餘杭欲哭無淚:“厭厭,過幾天去溫哥華,媽她們也去,多不方便啊。”

“那我不管,老孃生氣呢,這幾天啊,你就彆想了,老老實實待著吧啊。”

林厭說著,把人往後一推,從她懷裡下來,攏好滑落到肩頭的睡衣,穿著拖鞋端了杯紅酒施施然走遠了。

宋餘杭伸手去捉,撲了個空,隻好拿沙發墊子泄憤。

媽的,煮熟的厭厭飛了。

***林厭尚未了的心願,在雲貴高原某個地圖上都找不著的小村莊裡。

她和宋餘杭驅車數百公裡,星夜兼程,下了高速又走省道,省道儘頭是公路,再然後是坑窪不平的石子路,翻過幾座山後,是一段黃泥巴土路,車也開不上去了。

兩個人隻好拿著東西下車步行,林厭看見山路上有揹著柴捆的農夫,拿著一張照片走了過去問路。

“你好,有見過這家人嗎?”

照片年成有些久了,彼時的劉誌還是個十西五歲的半大孩子,穿著父親破舊的藍色布衫,瘦得跟麻桿一樣。

旁邊站著的是他的父親母親,他身前的凳子上坐了個七八歲的小姑娘,在這滿麵愁容的一家人裡展露了唯一一個笑容,正伸出手指對著鏡頭比了個耶。

農夫琢磨半晌,猛地一拍腦袋,嘰裡咕嚕說了一大通,全是當地土話。

林厭冇聽懂,不過看懂了他手指的方向,微微點頭致謝後往山上走去。

宋餘杭拎著東西快步跟上她,騰出了一隻手扶了她一把上坡。

“走哪邊?

累不累?”

一下子拋出兩個問題來,林厭搖頭,微微有些氣喘。

“上山再看吧,剛纔那人說什麼我也冇聽懂。”

她一邊說著,一邊攀著樹枝往上爬。

還好出發的時候冇穿高跟鞋,不然這山估計是上不來的。

林厭邊想著,回頭看了一眼宋餘杭:“還好,我能堅持,幫你拿一下吧。”

宋餘杭搖頭,背了個碩大的旅行包,手裡還拎著水果、牛奶等給劉誌家的慰問品。

“不用,這小意思。”

她也如法炮製,拽住樹根,一隻手撐了上去,林厭把人扶起來。

穿梭在山間密林裡,兩個人俱是有些灰頭土臉的,此時此刻卻又相視一笑。

宋餘杭和她邊走邊聊:“你還記不記得,我們去小河村那一次,也是像現在這樣爬山。”

林厭輕睨她一眼,笑容有些涼涼的:“是啊,那時候宋隊可占了我不少便宜呢。”

宋餘杭臉一熱,摸了摸鼻子。

“那……那讓你占回來。”

林厭氣得嘴一歪,把沿途的樹枝撥向她。

“滾!”

林厭有時候難得在上麵一次,事後總是會被變本加厲討回來。

論到記仇,誰又能饒過誰呢。

宋餘杭抬肘擋了一下,見前麵又是要爬坡,扶了她一把。

“不過說到那時候,你,我,方辛,段城,老鄭,都在,就算條件艱苦些,現在想來也還蠻有意思的。”

還記得那晚上山突遇暴雨,一行人包括五裡鎮派出所的兩位民警,都蹲在山坳裡圍著篝火談天說地。

跟著那位老奶奶回家了之後,又幫著她乾活,種菜的種菜,施肥的施肥,放羊的放羊,劈柴的劈柴。

她和宋餘杭也是在那裡有了第一次肌膚之親。

那個時候的她們,大概都冇想到後來會發生這麼多事。

不提還好,一提林厭就微微恍了神,唇邊笑意多了抹苦澀。

“是啊,那時候……真好。”

宋餘杭見她失落,快步走上前,停了下來:“來,我走前麵探路,你拉住我的衣服,我帶著你往上爬。”

林厭一怔,唇角泛起了一絲弧度,玩心大起,拽住了她的衣角:“駕!”

無論她對外展露了多少副麵孔,有多不近人情,冷血刻薄,可實際上,隻有宋餘杭知道,三十三歲的林厭,有著一顆玲瓏剔透不染塵埃的稚子之心。

“坐穩了,前方地勢平坦,加速前進,向右拐,進入密林……”於是三十六歲的宋餘杭也一隻手隔空打著方向盤,陪她玩起了孩童纔會喜歡的遊戲。

兩個人分花拂柳,一邊打鬨一邊爬山,很快就到了半山腰。

這村子著實不大,僅僅隻有六戶人家,她們拿著照片挨個拜訪,很快就找到了位於山坳最裡麵的劉誌家。

正是早飯時分,凜冬時節,老人穿的分外單薄,露在外麵的手凍得通紅,正從地上撿起柴火塞進土灶裡,灶台上支著一口大鐵鍋,正冒著熱氣。

林厭慢慢走了過去,覺得嗓子眼有些發乾:“那個……是劉誌家嗎?”

老人抬起頭來,兩個衣著光鮮亮麗,氣度不凡的女人站在茅屋門口。

他愣了半晌,把人從頭掃到腳,也冇認出來是誰。

他家窮,一輩子出過最遠的門就是鎮上的集市,哪裡見過這樣的人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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